【漢澈/知俊】第101次求婚

「真不敢相信你也步入婚姻的墳墓了。」尹淨漢看著為自己打溫莎結的洪知秀，感慨的說。

「所以話不要說得太早，當初我可是不婚主義最忠實的信徒。」洪知秀皺著眉，手指揪著領結，怎樣都無法成功。

「沒有俊輝你就跟個廢物一樣。」尹淨漢嘖嘖。

「他的陰謀打得太好，等到我發現生活被他打理得有條有理，而我沒有他就找不到我的內褲時，我已經完蛋了。」

尹淨漢揉著眉心笑著。在洪知秀快把領結捏爛時，他嘆口氣，跳下梳妝台。

「我去幫你找俊輝來。」

「新人們在婚禮前不應該見面的，這會帶來不幸。」洪知秀皺眉。

尹淨漢忍住到嘴邊的髒話，「俊輝要跟你結婚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不幸，不差這一個。」

另一間準備室裡，崔勝澈代替去換伴郎裝的全圓佑和權順榮，陪看起來很緊張的文俊輝聊天。而金珉奎正在為他抓頭髮，卻不忘與一旁徐明浩鬥嘴。

「你真好看。」尹淨漢上前捏了捏文俊輝的臉頰，不忘控制力道以防毀了對方凌晨就起來完成的妝容。

「謝謝哥。」文俊輝靦腆一笑，握住尹淨漢的手。

「知秀需要你。他弄了半個小時還弄不好一個溫莎結。」尹淨漢揮手把金珉奎趕走，「而且他好像還有一點婚前恐慌。如果你陪在他身邊，他也許會好一點。」

文俊輝點點頭，不顧自己頭上還夾著一堆五顏六色的髮夾，就急忙離開準備室，前往洪知秀所在的房間。

「知秀上輩子大概拯救過世界，才會跟俊輝在一起。」尹淨漢的評價讓在場的弟弟們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俊輝說，上禮拜他才跟知秀大吵一架。估計還沒和好呢。」崔勝澈拿起一顆放在桌上給俊輝墊胃的糖果，撕開包裝後含進嘴裡。

「看得出來。雖然知秀不說，但是看他那幾天領帶歪歪扭扭的樣子，就知道他一定是惹俊輝生氣了。」尹淨漢伸出手，崔勝澈挑了一顆水果口味的糖果放到他掌心。

「『我都為他來美國了，他讓我自己選杯子蛋糕的口味是會死掉嗎？』是我的話也會被知秀氣死。」崔勝澈低低的笑了起來。

「所以我說結婚就是麻煩。」尹淨漢打了個哈欠。

室內氣氛變得有一點尷尬，弟弟們看到崔勝澈因為尹淨漢的話而微變的臉色，不禁為兩人感到緊張。

「你只是太懶惰而已。」崔勝澈把玩著糖果的包裝紙，頭也不抬地說。

「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尹淨漢把包裝紙丟進垃圾桶，走上前在崔勝澈的頭上親了一下，「我去看看他們的狀況，沒準他們在準備室做愛和好，我可不想讓這場婚禮拖延⋯⋯」

「尹淨漢！」崔勝澈伸手遮住尹淨漢那張沒遮攔的嘴巴。

「開玩笑的。」尹淨漢又在他頭上親一下，「或是我去確認一下俊輝沒有氣到用緞帶把知秀勒死，這個機率還滿高的。」

尹淨漢才剛打開準備室的門，就見對面準備室，文俊輝鐵青著臉衝出來，直接撞開尹淨漢，往室外跑去。

尹淨漢還在思考該怎麼處理這尷尬的狀況時，崔勝澈就跟了出來，丟下一句「我去看看」後往文俊輝離開的方向跑去。

尹淨漢板著臉走進準備室，看到摀著臉的洪知秀。尹淨漢注意到他領子底下是一個完美的溫莎結。

「你說了什麼？」尹淨漢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肯定是洪知秀的錯。

「我只是說他選的那款杯子蛋糕真的很難吃。」

尹淨漢想代替文俊輝把洪知秀用緞帶勒死。

「洪知秀，我告訴你，除了俊妮沒人能忍受你的脾氣。」他用力揉著眉心，「老天，我都想支持俊輝悔婚了。」

「也許我真的不適合婚姻⋯⋯」洪知秀挫敗的捏著手裡的絨布盒子。

尹淨漢嘆了口氣，「天啊，想到我要跟你說這些，我就覺得噁心。」他捏著洪知秀的肩膀，讓他抬起頭來。

「你聽好，我跟你從幼稚園前就認識了。我大概可以算是這世上少數理解你的人——別給我擺那張臉，你第一個親的女孩我現在還記得名字，第一個跟你上床的男孩我前幾天還跟他一起吃飯——你是這世上情路最坎坷的那些人之中的一份子，我知道你因為愛情受了多少痛苦，所以沒有人會比我看到你找到終身伴侶還要開心。而且我極度慶幸那個要跟你共度一生的人是文俊輝。」

「別忘記你下定決心要跟俊輝結婚的初衷。俊輝是值得你用一輩子，還有花了你三個月薪水的鑽戒，來交換的人。也是可以跟你過一輩子的人。」

「而你也是我遇過少數的好人，撇去你那裝出來的紳士形象和臭脾氣。你值得這樣的幸福。」

洪知秀安靜的看著尹淨漢。

「天啊，真的超噁的。」

「所以別指望我對你說第二次。」尹淨漢打了一下他的額頭，「現在，去找到俊輝，跟他道歉。別再管那些天殺的杯子蛋糕，我打賭勝寬和韓率可以很有效率的解決掉它們。」

洪知秀伸手抱了一下尹淨漢，「謝謝你。」

「等你把你未來的另一半找回來再跟我道謝，現在快去。」尹淨漢拍了拍他的背。

尹淨漢保持一定的距離跟在洪知秀身後，他們在教堂的瞭望台找到了文俊輝和崔勝澈。崔勝澈攬著文俊輝的肩膀，文俊輝靠在他的肩上。

崔勝澈回頭時看到了他們，他笑著抹了抹文俊輝的臉後走進塔樓裡，對著洪知秀做了個抹脖子的威脅動作，再拍拍他的肩膀，將瞭望台的空間留給兩位準新人。

「俊妮啊，對不起⋯⋯

「別再說那種恐怖的話，我不能想像沒有你的未來⋯⋯

「因為想給你最神聖的承諾、想跟你一起構築未來、想看你穿上禮服的樣子、想跟你一起得到所有人的祝福，所以我決定和你走入婚姻⋯⋯

「可是我好像忘記了當初那些所有美好的諾言，我只是一直想著不能弄髒禮服、哪桌的客人是麻煩的素食主義者、戒指要在諾言說完後交換⋯⋯

「原諒我好嗎？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而我的臭脾氣，除了你之外沒有人可以接受啊⋯⋯」

強風讓崔勝澈和尹淨漢只捕捉到洪知秀的隻字片語，在沈默之後他們聽到文俊輝飽含恨意與愛意的一句：「我恨死你了。」

「我知道，而我愛你。」

「這樣真好。」崔勝澈用頭蹭了蹭尹淨漢的肩膀。

「是啊。」尹淨漢親了他的頭頂一下。

「那你有考慮跟我結婚嗎？」

「不要。」

崔勝澈跟尹淨漢在一起已經快二十年了。

從高中時期就曖昧不清的兩人，到上大學前確認關係。一路上度過大學四年的遠距離戀愛（尹淨漢在西岸、崔勝澈在東岸）、家人的反對到接受、李知勳的亂入（之後證明不過是兩人的一場誤會）。當他們在西岸找到穩定工作，租了一間老公寓生活在一起時，崔勝澈第一次動了和這個人結婚的念頭。

他的第一次求婚稱不上浪漫。當尹淨漢在晚餐的焗烤飯中挑出一枚戒指時，他們之間陷入有史以來最尷尬的沈默。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開心。」崔勝澈用快哭出來的語氣說。

「勝澈啊。」尹淨漢嘆了口氣，他放下那枚戒指，越過餐桌緊緊握住崔勝澈的手。

「我，從來沒有結婚的打算，你可以理解嗎？」

崔勝澈知道尹淨漢的父母對他造成很大的影響。他們在尹淨漢年幼時離婚，父母都不想帶著他進入下一段婚姻。尹淨漢有很長一段時間在不同親戚家流浪寄宿，一直到他初中，在父親安排下進入寄宿學校才終止他的不穩定生活。

尹淨漢對家庭和婚姻的價值懷疑，崔勝澈不是不清楚。但是他過度自信的以為，如果是自己的話，尹淨漢說不定會有所改變。

「不是我不愛你，但是我真的不能走入婚姻。」尹淨漢歉疚的握著崔勝澈的手道歉，「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你。」

崔勝澈紅著眼眶搖頭，尹淨漢起身上前抱住他，他花了很大的力氣忍住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崔勝澈對婚姻有很美好的想像。兩個人給出神聖的承諾，一起經營一個家，一起照顧孩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但是尹淨漢的出現，幾乎摧毀掉他長久以來的理想。

很多時候崔勝澈以為時機應該成熟了，但是尹淨漢依然拒絕與他走入婚姻。在經過多次失敗之後，崔勝澈的耐心被消耗殆盡、尹淨漢的不耐到達極致，他們陷入交往數年以來最劇烈的爭吵，這場爭吵甚至撼動了當初還住在他們樓下的金珉奎家的天花板。當他和徐明浩跑上來關心查看時，面對的是坐在一片狼籍的客廳地板中央發呆的尹淨漢，而崔勝澈不見蹤影。

崔勝澈當天買了最近的一班班機回到韓國。他把在美國的工作辭掉，在哥哥的接應下回到大邱老家。他知道他和尹淨漢在婚姻方面差異過大的價值觀讓他們的感情走到盡頭。

即使他依然愛尹淨漢愛得死去活來。

幾天後崔勝澈準備出門吃早餐，打開大門發現尹淨漢坐在門口台階上，眼睛佈滿血絲，下巴長滿鬍渣。

在尹淨漢緊緊抱住他的那刻，崔勝澈知道自己完了。他這輩子永遠不可能再離開尹淨漢，他注定要和這人展開期限為一生的拉鋸戰。

「我真的快死了。」尹淨漢用嘶啞的聲音說。

「我也是。」崔勝澈把臉埋進對方的肩膀。

那天尹淨漢毀掉他最舒適的一套家居服，他們用最原始、最赤裸的方式表達對彼此濃烈的愛意。結束後他們全身赤裸的躺在暖爐被裡，崔勝澈在尹淨漢的臂彎裡昏昏欲睡。他們沈默地看著夕陽餘暉逐漸在牆上消退。夜幕低垂時，尹淨漢用幾個溫柔的親吻振作崔勝澈的精神。

「我打賭你還是不想結婚。」

「嗯。」

「可是我不想跟你分手。」

「我也是。」

「你這個該死的傢伙。」

崔勝澈又氣又惱的用頭撞了一下對方的胸膛。

最後他沒骨氣的跟著尹淨漢回到那間水壓很弱，卻有著溫暖羊毛地毯的公寓，跟著一人一貓一狗繼續生活。

這期間洪知秀被交往多年的男友劈腿，爛醉如泥下結識了中國餐館的兒子文俊輝；金珉奎被公司調到荷蘭分部，徐明浩直接到當地跟對方結婚，還用最快的速度領養兩個女孩把金珉奎套牢；權順榮的第三段婚姻還是以太太外遇作為收場，得到孩子的監護權；夫勝寬的性取向仍舊是一團謎；崔韓率終於搞清楚自己的性取向，和大學學長全圓佑在一起；李碩珉跟女友在籌備婚禮時差點分手，最後還是在一間小教堂完成溫馨的婚禮；李燦交了新的女友、李知勳和男友分手。

而崔勝澈和尹淨漢仍然過著他們的生活。

最近尹淨漢發現，崔勝澈在育幼院當義工時，跟小魔鬼們玩耍時，彎彎的眉眼和寵溺的表情讓他異常心動。

在超市買完晚餐材料回家時，他看到公園裡有一對老夫老妻緊牽著手坐在公園長椅上聊天。他設想了一下，等他跟崔勝澈也差不多那麼老的時候，應該是崔勝澈推著懶得走路的他，一起到公園曬太陽。身為老頑童，他可能會在自己的輪椅上加裝渦輪設施，再做個踏板給崔勝澈踩，他們兩個老頭子在公園飆輪椅。想到那個荒謬的畫面，尹淨漢抱著紙袋站在路邊笑了許久。

每天早上，崔勝澈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從被窩中鑽出來，睡眼惺忪關掉鬧鐘的樣子，尹淨漢覺得他那樣真的醜到讓人發笑，可是他好喜歡。

尹淨漢對於未來一直都不是很有把握。

從小缺乏安全感的環境造就他過一天是一天的糟糕個性。他不喜歡給予承諾，同樣也不喜歡設想太多。

直到遇到崔勝澈，尹淨漢漸漸會開始幻想，如果他們在一起會是什麼樣子；如果他們一起養孩子，那個孩子會叫什麼名字會有什麼樣的故事；牽著他的手在陽光燦爛的大街上散步會是多美麗的風景；有一天他們變老的時候，日子也許還是會像現在這麼有趣⋯⋯

尹淨漢在經過百貨公司的櫥窗櫃時，看著裡頭的鑽戒發起了呆。

如果用一生的承諾來當作給予崔勝澈的承諾，好像也不是一件多糟糕的事。

「其實婚姻沒有我想像得那麼糟。」

「等俊輝領養個孩子回來，你開始要學會泡牛奶跟包尿布時，你就會收回那句話了。」尹淨漢停頓一下，「想到你被小孩的屎搞瘋的畫面，我就覺得你結婚是值得的。」

洪知秀悶笑出聲，他永遠鬥不過尹淨漢那張厲害的嘴巴。

「勝澈說你又拒絕他的求婚。」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第一百次。你上輩子一定拯救過整個宇宙，勝澈才沒有跟你分手。」

「哈，我也是這麼想的。」

尹淨漢看著桌上的水杯。

「你知道嗎？我發現⋯⋯」

「我受夠被該死的美國政府多收稅了。」晚餐時間，尹淨漢突然抱怨。

崔勝澈不理解對方突如其來的怒氣是從何而起，不過當會計師的他對於金錢總是特別敏感，可能又快要報稅了吧？

「不高興就搬回韓國住啊。」

崔勝澈一邊戳著尹淨漢煮得過鹹的焗烤飯，一邊敷衍著他。

尹淨漢哼了一聲，他面前的焗烤飯沒有動幾口，想必知道自己在裡頭撒入過多的鹽巴。

就在崔勝澈心煩意亂的舀起一大塊奶油焗飯時，叉子戳到的異物讓他皺起眉頭。

「你是把鹽罐一起煮了嗎？」

崔勝澈嘲笑著，他剝開黏糊的飯，發現原以為是鹽罐頭的金屬其實是一枚戒指時，他完全說不出話來。

「你跟我求婚時用的那枚戒指，是10幾年前的舊款式，跑了好幾家店才找到一樣的，你要謝謝知勳。

「仔細算一算後，因為單身被國家扣的稅實在不符合經濟效益，今年結婚的話，我們還不至於會賠太多。

「醫療保險什麼的，你依在我名下當附約，一年省下來的錢大概可以出國一週。」

尹淨漢喝了口水，放下水杯後笑著握住崔勝澈的手。

「爛、爛死了⋯沒聽過這麼爛的求婚台詞⋯⋯」崔勝澈低著頭，眼淚全掉進過鹹的飯裡，「我才不要跟你結婚⋯⋯」

尹淨漢過去抱住哭到打嗝的崔勝澈，用濕紙巾將那枚戒指擦拭乾淨。

「那我們慎重點來。」尹淨漢思考一下後，單膝下跪，抬起崔勝澈的頭。

「崔勝澈先生，請問你願意跟我結婚嗎？」

崔勝澈也跟著跪下，他張開雙手擁抱他未來的丈夫，將鼻涕偷偷蹭在對方的衣服上。

「嗯，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