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iDawn】 一萬個跟你分手的理由

鄭禹奭坐立不安。

他不停地在位置上左右張望，焦慮地喝掉第三杯水。

「放鬆，不要緊張。」金曉鐘拍拍鄭禹奭的大腿安慰他。

鄭禹奭欲言又止，他看了金曉鐘一眼，最終只是嘆了口氣，請服務生幫他加第四杯水。

李會澤出現時鄭禹奭想要立刻拔腿就跑。但是他才動一下腳，就被金曉鐘看穿意圖，而得到大腿內側的一個狠掐。

來人臉上掛著鄭禹奭不懂的笑容，他優雅的拉開椅子，優雅的拿起菜單研究，還能心平氣和地問他們一句：「點過了嗎？」樣子輕鬆得一點都不適合現在的氣氛。

鄭禹奭感到口乾舌燥，他一口氣喝掉半杯水，藉口要去廁所。但才起身到一半，就被金曉鐘拉著手強迫坐下。

「坐好。」金曉鐘的語氣猶如在管教不聽話的孩子。

李會澤不理會他們兩人，招手喚來服務生，點了一份商業午餐套餐，主餐是番茄肉醬義大利麵，飲料是去冰的檸檬紅茶。

服務生離開後，李會澤好整以暇地看著金曉鐘。

「不介紹你旁邊那位先生給我認識嗎？」大約三十秒後，李會澤開口。

「你好你好，我叫鄭禹奭。」幾乎要從椅子上彈起來，鄭禹奭向李會澤伸出手，急切地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李會澤。」李會澤與他握了握手，在放下手時補充道：「曉鐘的男朋友。」

這時上來的沙拉解救了尷尬的氣氛。鄭禹奭吞嚥著生菜以解救他緊張到快痙攣的胃部；金曉鐘安定地吃著沙拉，還偷走鄭禹奭碗裡的蘋果；李會澤用叉子撥弄了一下菜葉，撈起碗底的黑橄欖開始吃起。

陸續端上的麵包和湯讓他們顧著吃而來不及對話。鄭禹奭一邊喝湯一邊抬眼偷覷著進食中的情侶，他們撕開麵包沾湯來吃的樣子根本一模一樣。

鄭禹奭第三次去動擺在桌上的叉子時，金曉鐘終於喝完了玉米濃湯。服務生撤下湯碗，餐桌上又恢復成尷尬的氣氛。

金曉鐘擦了擦嘴巴，丟下手上的紙巾，一把攬過鄭禹奭的肩膀，言簡意賅地宣布：「這是我新男友。」

李會澤如針的目光讓鄭禹奭開始冒冷汗，但是當他的腳背被金曉鐘重重一踩時，他只能忍著劇痛狂點頭附和。

「所以我們分手吧。」金曉鐘用像在講因為天下雨所以地濕一般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令人震驚的內容。

李會澤只是看著金曉鐘，服務生端上主餐的動作都沒有對他的視線造成阻礙。那如雷射光束般的視線讓鄭禹奭頭皮發麻。他趕緊看了看桌面有沒有餐刀，以確保等等對面的人不會突然發狂拿刀捅自己。

除了擔憂自己與金曉鐘的生命安全之外，鄭禹奭還被面前的奶油燉飯弄得很餓，但是兩位主角還在玩眼色遊戲，他只好繼續正襟危坐著，並在心中第一百次的痛罵金曉鐘逼自己淌這渾水。

最終是李會澤屈服了，他無奈的笑出來，摘下銀框眼鏡，揉了揉山根。

「所以，這次是什麼原因？」

金曉鐘拿起一根薯條，思考一下後回答：「因為禹奭是我們部門的忙內，很乖很聽我的話。」

還真是一點錯都沒有呢。鄭禹奭有口難言，他默默低下頭，盯著他的奶油燉飯想像它的味道。

李會澤揉完山根後揉了揉臉，末了他又無奈地笑出聲。

「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曉鐘啊？」

無奈中挾帶著寵溺的語氣，怎麼樣都不像是生氣。

鄭禹奭被這樣的反應弄糊塗了。

李會澤用叉子戳了戳義大利麵，他停頓三秒後，舉起雙手擺出投降的姿態。

「好吧，就聽你的，我們養狗吧。」

嗯？

「你啊，也被那對情侶捲進去啦！」

高信源用叉子叉起一塊海苔飯捲，用過來人的語氣說。

「什麼意思？」鄭禹奭一臉茫然。

「你才來沒多久一定不知道吧那位是曉鐘哥從唸書的時候就交往到現在的男友了。」姜炯求端著餐盤過來，高信源讓了一個位置給他一起聽八卦。

「曉鐘哥一定是跟你說了：我要跟男朋友分手，所以要找個人假扮成新男友。你就是最適合的人選，看到你我男朋友一定就會死心了。」高信源咀嚼著海苔飯捲的同時揮舞著叉子。

「對！就是這樣！」鄭禹奭目瞪口呆，「你們怎麼知道？」

「因為我們也被騙過啊！」姜炯求語氣輕快。

鄭禹奭覺得現在他的左右腦同時運轉都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

「所以，他們已經分手很多次？」

「如果你管那樣子叫分手的話，沒錯。」姜炯求點頭。

「但是他們還是在一起？」

「對，他們現在非常穩定的交往著。」姜炯求繼續點頭。

「我不明白。」

「沒關係，我們從來都沒有明白過。」高信源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身為金曉鐘的直屬學弟，高信源有很多委屈要說。

在高信源大二那年，某個尋常冬天的下午，他裹著電熱毯在宿舍寫報告。寫到一個段落時，他接到金曉鐘的電話，讓他出來一起吃下午茶。

「哥！兩個大男人一起吃下午茶好奇怪！」

「你出來就對了，哥請你吃！」

於是高信源痛苦的放下電熱毯，痛苦的換下睡衣，痛苦的裹上厚厚的圍巾和穿上鋪棉外套，痛苦的搭乘公車到金曉鐘傳給他的咖啡廳地址。

進入咖啡廳時，高信源才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金曉鐘的對面坐著一位高信源不認識的陌生男子，兩人之間的氣氛冷凍到令高信源不寒而慄。

「看到了吧？這就是我新男友。」

金曉鐘的話讓高信源傻在原地，緩衝過後他正要開口反駁，卻被金曉鐘狠狠瞪一眼而乖乖閉嘴。

「你新男友？」陌生男子眉頭緊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嗯，我們睡過了。」金曉鐘的語氣滿不在乎。

高信源差點就要下跪了，除了為金曉鐘爆炸性的言論，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牽扯進情侶分手的現場。（而且曉鐘哥是什麼時候交男朋友的？高信源困惑不已）他今天應該就要堅持不出宿舍的門，告訴金曉鐘他得了一種離開電熱毯就會死的病才對。

陌生男子深深的嘆了一口長氣，「我做錯了什麼嗎？」他的語氣委屈又受傷，讓高信源的心跟著一揪。

金曉鐘吃了一口櫻桃冰淇淋，用篤定的聲音說：「我懂信源在想什麼，因為他會跟我說很多事。可是我不懂你。」

金曉鐘又吃了一口冰淇淋，那冰淇淋好像給他更多信心一樣，他又重複了一次，語氣更加的篤定：

「會澤哥，我不懂你。」

「這輩子絕對不要跟文科的男生交往。」梁洪碩語重心長地說。

「為什麼？」安達祐人不明白。

「他們會說：『我可以跟你聊音樂、我可以跟你聊文學、我可以跟你聊電影。』但是他們的心思，老天，你會受不了的。」

「什麼意思？」閆桉也不明白。

「他們可以說出銀胡椒似的星辰（註1）這種話，但同時他們也會把自己真正的想法一樣用這麼詩意又難懂的語言去做包裝，講到後來你根本不會明白他到底是在講自己還是在暗諷時事。」

「哇嗚。」安達祐人和閆桉同時發出似懂非懂的讚嘆。

「就像會澤哥那樣嗎？」閆桉飛快地看了緊閉的錄音室門一眼。

梁洪碩給了閆桉一個讚許的眼神。

「就是那樣了，不然你想為什麼會澤哥的男朋友要常常找新男友氣他？」

「可是會澤哥的男朋友不是文科的，我們還是不懂他。」安達祐人聳了聳肩。

「他的男朋友是外星人，你當然不會懂他。」梁洪碩的話才剛說完，錄音室的門就打開，原本湊在一起的三人火速彈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假裝認真工作。

「洪碩也是文科男誒，你確定嗎？」金曉鐘不放心地追問。

「嚴格說起來，洪碩哥是商科的。」呂暢九想了一下後反駁。

金曉鐘挑起一邊眉毛。

「那他一定很會算計你。」

呂暢九無話可說。

「但我覺得這樣沒有不好，因為這表示他很在乎你。」金曉鐘咧嘴一笑。

呂暢九也跟著金曉鐘笑了。

「比起來，會說出銀胡椒似星辰的人，並沒有比較好啊。」金曉鐘自顧自地開口：「浪漫被現實磨一磨之後，還是會變成令人討厭的灰塵。」

「可是哥和會澤哥很讓人羨慕啊，可以在一起那麼久。」呂暢九撐著頭，真誠地說。

「那是因為我很能容忍他。」金曉鐘毫不遲疑地下結論，「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上一秒還跟你談Walt Whitman的人下一秒就只穿著內褲在家裡晃來晃去，或是你發現一位享譽在外的音樂人放曲子的硬碟裡面大概有128G的容量是拿來存A片。」

呂暢九覺得他知道太多細節了。

「很多時候我也不懂他。」李會澤搓搓眉毛。

趙珍虎敷衍的點點頭，他想著的是等等午餐要去哪裡吃。

「我是指⋯⋯他真的太出乎人意料了。」

「我明白。」趙珍虎決定等等出去買巷子口的拌飯。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那麼強的心臟去接受男朋友又從哪裡抓來個那麼帥的人來氣自己。」

「絕對是這樣的。」還要去便利商店買一罐汽水。

「但是又覺得⋯⋯他故意要氣我的那些舉動，還滿可愛的。」

趙珍虎皺了皺眉。

「我想，如果不是確定我那麼愛他，曉鐘也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吧。」

「呀，李會澤，我犧牲午飯時間來，不是要聽你講這個啊。」

「你今天又要為了什麼跟我分手？」

「我想一下，你出門的時候好像忘記給我一個早安吻了。」

「那我現在補給你一個來得及嗎？」

「不可以，我們現在已經分手了。你要來重新追我。等到我們約會完後，你才可以親我。」

我有一萬個跟你分手的理由。

也有一萬個重新愛上你的藉口。

註1）出自大亨小傳